鉴真东渡与舟山诸岛关系质疑
郭 振 民
龙象扶轮鹏展翅,护持宝筏兴传灯。
1250年前,唐代高僧鉴真大师,为播中华之耆彦,弘大法于扶桑,三学五明,乘桴东征。百折百赴,终成宏愿。放眼“淼漫沧海,已化康庄”,大师“慧灯无尽,法云永垂。”今天,当我们置身千百年前大师东渡经过的舟山群岛,追觅大师为弘扬佛法和传播中华优秀文化“排众沮,冒风涛”的足迹,眼前便涌现出一幅幅悲壮刚烈,而又神奇瑰丽、光彩四溢的历史画卷。
鉴真东渡,号称六次,历时十年。而真正扬帆出海,只有三次,并且都是途径舟山群岛。其中相关的主要有大悲山、下屿山、乘名山、桑枝山、普陀山和曙峰山等大小岛屿。直至最后一次出海,才经舟山群岛北端外缘之嵊泗列岛,终于抵达扶桑。舟山群岛,与鉴真东渡弘法,传播中华优秀文化的伟大事迹,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分解的关系。但自古以来,中日两国学者对其中某些岛屿和鉴真东渡事迹的关系,有不同的观点,颇多商榷。现据我对相关史料与海岛实地考察相互印证,提出粗浅的见解,以作引玉之砖,讨教于诸位专家学者前辈。
一、曙峰山与鉴真东渡关系之质疑
曙峰山,是有关鉴真东渡史料最为完整和翔实的原始资料,根据公元748年时日本天皇后裔、日僧真人元开所著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一书所印行各种版本,都一致明确记载鉴真东渡之舟曾经泊停过的海岛。也是鉴真东渡路过舟山千岛时靠泊过的最大之山岛。
曙峰山,系鉴真于唐天宝七载夏,二度浮桴出海后曾避风泊停之岛。由日本“南部戒校园院幻住沙门长老上田照遍”题序,即“戒檀木” 。《法名赠大僧正唐鉴真过海大师东征传》载:鉴真率众僧俗35人“六月二十七日发自崇福寺至扬州新河……得好风,发至署风山,停住一月……”
曙峰山地近明州即今宁波。周围有大小岛屿千百余座。若隔海相望,但见这里岛山林立,水波浩渺,古人称之为“海中洲”,上古“东海外越”的先民,亦称“东海 人”即在此渔盐劳作,繁衍生息。相传东吴葛玄号称葛仙翁,曾在此岛上修筑伏龙阉羽化,就以此翁字作山名和州名。唐开元二十六年(738),朝廷在此千岛设县时,即以翁山为县名,初隶余姚郡,由鄮县县令王叔通兼任翁山县令。
曙峰山,本为唐时翁山县所辖千岛之中最大岛上一座山峰之名。因此山临海雄峙,过往船人途经此岛,皆必先见岛上曙峰山。久而久之,曙峰山闻名于东海,人们就以此山名,代作整座大岛之名,称作曙峰山岛。意即最先迎接曙光,最早看见日出之岛。当时翁山县已是大唐境内全国九大海盐产区之一。时县辖富都、安期和蓬莱三乡。曙峰山为富都乡属,山下有盐场。县设富都盐监,下有曙峰、甬东和东江等盐场。直至宋端拱二年(989)八月,仍在富都盐监旧址,建立监盐场。正监盐场下,尚有曙峰和芦花两个子场。
宋英宗初年,为避英宗皇帝赵曙庙讳,曙峰盐场才改为晓峰盐场。据(宋)罗浚撰宝庆《昌国县志》:“县东八里又有子场曰晓峰,在县西十二里。晓峰因避英宗皇帝庙讳更名。”宋治平元年(1064)为避皇帝赵曙庙讳,不仅盐场改名,曙峰山也同时改为晓峰山,并沿袭至今。从曙峰山改为晓山,曙与晓字改义不改,仍是最先迎接曙光与太阳之山岛。打开1992年版《舟山市志》中的《舟山市区图》,可看到在马跃岗与竹山中间,有座晓峰岭,并凿有晓峰岭隧道,其外侧临海即竹击门航道,为舟山与宁波之间浙东海上大通道。唐时高僧鉴真及其高足思托等一行驾舟经过竹山门航道,抬头便见曙峰山,并在山下海岸埠泊船,停住一月。将此曙峰山之山名,作为全岛之岛名,也在情理之中,而且历史上各朝皆有。
思托后来根据随大师东渡弘法经历,所撰成的《大唐传戒师僧名记大和上鉴真传》中,忠实载录了他们在曙峰山停留一月的情形。而真人元开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是借鉴或在许多地方是直接引用思托所撰鉴真传中内容原文而成。因此,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中关于曙峰山的记载是真实可靠的。基于此,宋英宗初年以来的晓峰山,即唐时的曙峰山,而唐时曙峰山,即今舟山本岛的论断,是有史实依据,经得起推敲的。
二、大悲山与鉴真东渡关系之质疑
唐时大悲山,即今嵊泗岛404座岛屿中最大之岛——泗礁岛古称。又作泗洲山,是与周朝时徐偃王为保民生北退古“甬东”即今舟山及嵊泗有关。与徐偃王在舟山本岛建城池,附近鼓吹峰建有偃王祠一样,古泗洲上也建过泗洲殿,其岛名庙名均与徐堰王及其故国都泗洲有关。但现在泗洲山名已不再用,泗洲殿也不再有,但大悲山的山名,却沿用至今。只不过是此名仅保留在其本体——泗礁山岛东部一座海拔156米之山峰——大悲山上,不再代作整个泗礁山岛的岛名。
大悲山名出观音尊号全称“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”。渔民在海上常遇风涛海贼忧苦,自然将“大慈与一切众生乐,大悲拔一切众生苦”,寻声救苦救难的灵感观世音作为自己的第一信仰,因而将自己祖辈栖息的岛上居中之山称作“大悲山”,以志子孙万代永远崇仰观世音,永远受到观世音保护。从此,大悲山之名远播东海,吸引佛门弟子上山结茅礼佛修行。在鉴真东渡之前,大悲山应已是一座颇有名望的海上名山。
南部戒檀院本真人元开《法务赠大僧正唐鉴真过海大师东征传》,载鉴真首次扬帆东渡时情形:
“天宝二载十二月举帆东下到狼沟浦被恶风漂浪击船破……更修理舟下至大坂山泊舟不得即下屿山……”对上述这段文字,中日两国学者因认识不同,见解不一,因而注解也不一样。
北京中华书局出版汪向荣先生校注的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中为:
“天宝二载十二月,举帆东下,到狼沟浦,被恶风飘浪击,舟破……更修理舟,下至大坂山,泊舟不得;即至下屿山。”
综上所述,汪向荣先生的观点是:东渡之舟曾在悲山泊,因风潮影响既不能继续东“去”,而在大悲山又不能继续泊停,即往下屿山泊;而孙蔚民先生的观点是东渡之舟仅是驶到过大悲山,但因无法停靠,未曾在大悲山泊停,直接去了下屿山。这是两个迥然不同的观点。我想结合嵊泗实地考证,予以辩析探讨。
嵊泗列岛地处东海外海,泗礁岛是嵊泗列岛面积最大主岛,地处北纬30°43′,东经122°28′,四周是北鼎星岛、连槌山、金鸡山、马迹山和大黄龙岛、小黄龙岛等岛屿拱围,在茫茫海洋形成一道天然屏障。泗礁岛离长江口的上海南汇芦潮港仅31海里。
而大悲山则处在泗礁岛东部,海拔156米。大悲山脚下海岸,前有五龙乡黄沙岙、左侧有高场湾,均是避风泊舟的天然良港,现建有码头。千年古刹灵音寺就建在大悲山的山腰上,坐正南侧东朝北。大悲山山脚下的港湾,有大黄龙岛与小黄龙岛为屏障,可避西风、西北风和西南风,即使有十级以上西北大风,泊停这里港湾内的船舶也安然无恙。在冬季风暴天,常可看到这样一种景象:从长江口东下的船舶,沿途浊浪浮滔涌似山,而进了嵊泗黄(龙)马(迹)海峡,却是风平浪静,大悲山海岸,正处于黄(龙)马(迹)海峡的蔽护中心区,自然浪平浪静犹如湖泊。
再则,嵊泗海域,秋季多西北风,或西风,或北风。南风、东南风则为数不多。鉴真东渡之舟,在嵊泗列岛地域之“舟去不得”之“去”,乃为继续东渡去东瀛岛国的去,“去不得”亦即不能继续东去。为何缘故?真人元开文中未有答案。既然在长江狼山附近修好船能驶至嵊泗大悲山,那么说明此间风浪中还能驶船。其后舟去不得,根据海洋地理条件和气象上的因素,是否有三种可能:一是在大悲山下海岸泊了一段时间后要启航东去,因风浪猛然增大,索性驶至能供航船全天候避风而又就近的古下屿山即今以上川山、下川山组成的川湖列岛海域泊停。因为,上川山与下川山之间有一条海峡,两岛形状虽狭而长,但呈八字形对峙,成喇叭口状,能蔽遮各种风向的海风袭击,是在大悲山下海岸处上海东南向,从长江口东渡(无论是吴淞口,还是南汇嘴出发)嵊泗,在用篷帆、橹桨作动力的古代,利于航行的风向最好是西北风或西风、北风、东风,东南风则是逆风行舟。而从日本赴嵊泗或去长江口沿海陆地,则最好是东风。
鉴真一行驾东渡之舟,于“天宝二年十二月,举帆东下”,正值冬季,海上多西北风,也是利于东渡之舟航行之风。只是航至南通狼山附近长江江面上,风浪增大而船漏,修理好船后又乘顺风驶至嵊泗海域即“下至大坂山泊”。在大悲山下泊了半天一夜或若干时间后,因风向转为正东或东南大风,这里浪大,无法继续泊驻,故驶往下屿山;三是在长江狼山附近江面,东渡之舟被风浪击破漏水,因夜黑天寒,未能完全修整,在海上漂行较长一段距离,经比江面更大风浪的打击,船破程度更严重,若遇上转风向,大悲山下海岸无法泊停修理,即至能全天候避风浪的上、下川山海峡泊停,边避边修船。再则船刚离开扬州,水粮充足,下屿山虽小,即使山上无淡水补给,就凭船上淡水和粮食,泊驻一段时间应有条件。
基于上述种种实际条件和理由,我赞同关于鉴真东渡之舟首次出海曾在大悲山泊停,后又去下屿山的观点。
三、乘名山与鉴真东渡关系之质疑
鉴真一行东渡,到过嵊泗大悲山和桑枝山(即今小洋山)及附近下屿山(即今由上川、下川组成的俗称“川湖列岛”)滞留或泊驻,这是中日学者所共同认定的。是否去过乘名山即今嵊山岛,以及狼山(今浪岗山)却有不同的说法。
先讲乘名山。
一种说法是鉴真一行东渡,首次浮海遇风在大悲山和下屿山泊舟月余后,欲去大乘名山。日本明治三十丁西年夏之首、南部戒校园院幻住、沙门长老上出照遍谨题之即“戒檀本”《法务赠大正唐鉴真过海大师东征传》(1922年石印本,扬州市图书馆古籍部馆藏)有载:“天宝二年十二月,举帆东下,到浪沟浦,被恶风漂浪击,船破,人总上岸。潮来,水至人腰,大和尚在乌蓲草上,余人并在水中。冬寒,风急,甚太辛苦。更修理舟,下至大坂山泊,舟[去]不得,即至下屿山。住一月,待好风发,欲到乘名山。”197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孙蔚民著《鉴真和尚东渡记》,其中所附真人元开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,也有相同载述:“……住一月,待好风发,欲到桑石山。”
鉴真一行东渡,首次浮海时是否有过“欲到乘名山”之举?为力求比较准确地认识这个问题,我们还是先来认识一下乘名山即嵊山岛的地理与人文概况。
乘名山即今之嵊山岛,面积4.005平方公里,自古即为繁华渔镇,是中日文化经济交流的海上要冲。嵊山岛有乘名山、乘山、神前山和陈钱山、尽山等多种称谓。其神前山一名,始见于宋乾道《四明图经》。宋宝庆《四明志》云:“东北五潮至神前山、壁下,与海州分界。”
从人文角度看。嵊山岛古称乘名山,当与佛教有直接关联。佛教分大乘、小乘两大流派。而从佛教修持的途径来看,又分三乘,即声闻乘、缘觉乘和菩萨乘。乘名山,则是以佛教的大乘、小乘与三乘,以及声闻乘、缘觉乘和菩萨乘这诸多“乘”字来命名之岛,故称之为“乘名山”。乘名山,即为佛之山、菩萨山之意。与自古有之“神前山”岛名,含义是相同的。而明代使用的陈钱山等岛名,则是“神前”之谐音。
乘名山(陈钱山、嵊山)自古即为中日文化经济交流的海上通道,早已被世人所识。明嘉靖年间劂若曾编著《筹海图编》倭国事略云:“凡倭舡之来,每人带水四百斤……水味不闻,海水咸不可食,食即令人泄。故彼国开洋,必与五岛取水,将近中国过下八山、陈钱之类,必停泊换水……遇山而汲,亦其势耳。”陈钱山即乘名山,亦即今嵊山岛,在古代——明以前中日海上交通上的重要地位与作用,由此也可见一斑。
纵观古今海航,鉴真东渡路经嵊泗列岛,遇风浪“至下屿山住一月,待好风发,欲到乘名山”,则情理之中事,也是鉴真一行继续东渡淡水补充等之必需。
从地理位置看,乘名山即嵊山岛地处北纬30°43′,东经122°49′,小洋山则地处北纬30°38′,东经122°03′。志书上载嵊山因“地处中国海山之尽处”,故又称为“尽山”,是我国东海上最东端的一个住人岛,在东海所有岛屿中,数嵊山岛离日本岛最近,其距日本长崎仅300海里。而桑枝山即小洋山则在长江口南汇嘴外,近苏沪大陆。下屿山即川湖列岛,恰好处在乘名山岛与桑枝山岛中间差不多等距离的中间位置上。鉴真东渡之舟首次浮海,来到嵊泗列岛海域,在大悲山、下屿山泊停后继续东渡,从地理位置上讲,理应向距日本较近的乘名山即嵊山岛进发;从驶航风向上讲,在下屿山泊停一月,即为等待有利于继续东渡航行的好风、亦即顺风的西北风,也应是向乘名山即嵊山岛进发。若是向桑石山即小洋山航行,那就是东渡路上倒退,距东渡目的地——日本越来越远,走回头路。
鉴真一行冒各种风险发愿东渡,为的是弘扬佛法;在大悲山和下屿山苦苦等了月余等待好风,也为的是继续东渡早抵彼岸,从航行之目的和情理上讲,也应该是:在下屿山等利于东航的好风后,即扬帆东进向乘名山进发。而不应该向西北退行到桑枝山,向东渡之舟出发地扬州靠拢。
据此,笔者倾向于这个观点,即:鉴真一行东渡之舟,在大悲山、下屿山泊停月余,“待好风,欲到乘名山。”
四、狼沟浦(狼山)与鉴真东渡关系之质疑
有人以为这是今之嵊泗狼岗山的问题。无论是《过海大师东征传》,还是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,都有载:鉴真一行东渡,首次浮海,“天宝二年十二月,举帆东下,到[狼]沟浦,被恶风飘浪击,舟破,人总上岸,潮来,水至人腰,大和上在乌蓲草上,余人并在水中……”;二次浮海,是在天宝七年,“六月二十七日,发自崇福寺。至扬州新河,乘舟下至常州界[狼]山,风急浪高,旋转三山。明日得风,至越州界三塔山。停住一月,得好风,至署风山,停住一月。”
关于鉴真东渡首次浮海到过的狼沟浦,日本学者藤元春《上代日支交通史的研究》称:“狼沟浦恐在今南通县之南,近狼山,位于扬子江北岸的港口。”同是日本学者的安藤更生则以为,此狼沟浦是在扬子江南岸,而不是北岸;不在南通附近,而是在现今太仓浏河口附近的狼港。中国学者汪向荣在其为真人元开《唐大和上东征传》校注中曰:“我认为安藤氏的意见是正确的。”
而1989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嵊泗县志》“存古”——“鉴真东渡与嵊泗”一文则称:上述观点失之偏颇。同时又称:明州界狼沟浦当今嵊泗且以之浪岗山。其论据曰:唐时,胡逗洲(今南通市)岛上若有狼沟浦的话,只能称为扬州界狼沟浦;而太仓浏河口若有狼沟浦的话,只称为苏州界狼沟浦。被收入《大日本佛教全书》的鉴真末弟子丰安所撰《鉴真和上三异事·海路遮奇异》云:“天宝十二年十二月,举帆东下;到明州界狼沟浦,遭恶风浪,船被打破,人物共飘没;俄尔恶风被息,20余人著岸免死,仍即还唐朝。”在此,丰安明确地指出为明州界狼沟浦。丰安作为鉴真的嫡系弟子和第二代继承人,是有机会听其师口述东渡经过的。所以说,此文是当时鉴真口述的真实记录,要比现代人藤田元春先生和安藤更生先生的说法可信得多。据此,明州界狼沟浦当为今嵊泗县之浪岗山。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和宋版《宝庆四明志·叙山》,均称为狼港山。文中尚有“即还唐朝”之说。若不出国境,岂有还唐之说?唐时,浪岗山附近海域,已可称为国境线了。
将浪岗山附近海域说成“唐时……国境线”是否允许姑且不论,《嵊泗县志》“存古”——“鉴真东渡与嵊泗”一文,将天宝二年十二月鉴真东渡首次浮海途经遭风浪漂击破舟之“狼沟浦”,与天宝七年六月二次浮海途经遇风处“狼山”,均作为今嵊泗县之浪岗山了。我以为,这种说法确有值得探讨之处。
浪岗山,是为列岛。由中块岛、西块岛、东块岛和半边屿“三岛一屿”12块礁组成。所有礁、屿皆环列在三岛四周近处。此三岛排列呈东北—西南走向。以中块岛面积最大,为0.262平方公里,最高点海拔89.2米,地处北纬30°26′,东经122°56′。而东块岛、西块岛,面积只有0.056平方公里和0.07平方公里,海拔分别为76.4米和96.0米。历史上,只有中块岛住人。据清光绪二年(1876)《浙江沿海图·附海岛表》载:“浪岗山长一里又七分之六,宽六分之五,居民三四十户,船只二十余号。”又据民国《定国县志》舟山群岛岛屿一览表载:“浪岗山,在衢山极东,长1.76里,宽0.82里,居民三十四户。”皆以渔捞和贝藻类集谋生。但浪岗岛四周皆悬崖峭壁,水深流急,自古即有“浪岗三块山,上落十万难;稍有薄弱饭,永不上此山”之渔谣。遇有风浪,在此丧生的渔民为数不少。
先从唐天宝二年十二月鉴真东渡首次浮海说起。东渡之舟发扬州“举帆东下,到狼沟浦,被恶风飘浪击,舟破,人总上岸。潮来,水至人腰;大和尚在乌蓲草上,余人并在水中。”
我在县级政府部门从事文秘工作时,因工作需要,曾于1984年冬与1985年夏,两次登上过浪岗山岛,曾对浪岗山进行过详尽细致的踏勘与察看。浪岗山地处东海最外围之边缘孤岛小山,岛之四周均是危岩险礁,水深均在20米至50米,东侧水深达100米,风浪多且大。有渔谣云:“浪岗山,浪岗山,无风三尺浪,有风浪翻山。”由于海浪常要打过山岗,因此岛上植物难以生长。海岸礁岩,除海水中生长的藻类及贝类外,诸如乌蓲草之类是无法在只有礁岩没有土岸的浪岗山海岸生长的,此其一;
其二,既然是遇到足以击破船舶的恶风浪,那么像浪岗山这样“孤悬东海,极东突出,四周全无遮拦”的弹丸小岛,必定是怒涛滚滚,浪潮就不是像江水那样缓缓漫之人腰,而是一浪接一浪,像一群群咆哮的雄狮恶狼,张牙舞爪地扑打而来,使人在及腰深的礁岩海潮中根本就无法立身,而只能被浊浪打下海;
其三,十二月寒冬之夜,茫茫大海汪洋,风吹浪打,更是刺骨寒冷,僧俗无法在漫腰深的海水中站上一夜;
其四,浪岗山之高,均在70米以上至近百米,船破人落水,僧俗们完全可以爬上海浪打不到的岛岸,不必让年过半百的鉴真大和尚栖身于乌蓲草上,何况海礁上不可能有乌蓲草,而众僧俗也不必要在海水中受冻和冒险;
其五,假如海潮及人腰的礁岸能立得住人,那么岸边也定能使缆带船并修理,更不用让众僧俗泡在海水中。
综上所述,这等“狼沟浦”,决不可能是东海外海嵊泗列岛海水最深处的浪岗山,而系长江入海口的狼山。
再则,东渡之舟自扬州经运河与长江入海,直到嵊泗浪岗山,航程达百余海里之遥,在靠篷帆和橹桨产生动力的唐代,必须要数昼夜才能到达,若途中遇风浪,更遥遥无期。况且,既然在浪岗山岸边将船只破漏之处修复可以重新行驶,那么应该扬帆继续东进朝目的地日本方向航行,而不应是向后倒退至大悲山。自浪岗山至大悲山,即使在使用机动船舶的当代,也至少要用大半天时间。并且后来船在大悲山泊后又至下屿山停泊一月,待到好风后再驶向乘名山即嵊山岛。而嵊山岛至浪岗山,机动船舶行驶也要近3个小时。在浪岗山岛海域漏船,修好后又月余时间一直倒退泊至下屿山,才又行驶到嵊山岛,这些举动对于发愿东渡弘法的鉴真一行是不可思议的。据此而论,鉴真东渡首次浮海,遭风浪漂击船破之“狼沟浦”,应是号称“长江第一山”的狼山江岸。而且,当时这里的岸滩还很浅,也只有这样的岸滩才能让乌蓲草即芦苇之类野草丛生。因此,众僧俗只得忍寒立于及腰水中,而让鉴真大和尚暂栖于乌蓲草上。
再说鉴真东渡第二次浮海。唐天宝七年六月,东渡队伍“发自崇福寺至扬州新河乘舟,至常州界狼山。风急浪高,旋转三山,明月得风,至越州界三塔山,停住一月。得好风,发至署风山……”
这次也同样,如按《嵊泗县志》“存古”,“鉴真东渡与嵊泗”一文所言,此狼山为嵊泗浪岗山的话,路远浪高,不仅时间久长,浪波阻拦,不可能在扬州新河上船,就能直达浪岗山。而且遇上“风急浪高”的天气,船应躲到避风处以保安全。“旋转三山”,只能导致舟没人亡,这是海上航行的常识。所以,此狼山,也应是南通附近之狼山。当时,沙流冲积,这一带江面也有三座江山。江面虽然也是“风急浪高”,但这江面风与海洋风,江河浪与大海浪,是无法相比拟的。江面有风浪,“旋转”山周缘,就能避险;而海洋上,却只能找背风处泊船才能免于受灾。
再则,既然东渡之舟已到浪岗山外海洋面,那么为避风浪,也应就近到乘名山即嵊山岛,以及附近的枸杞岛、壁下岛、花鸟岛、绿华岛中任何一个岛屿暂泊,就是大悲山也比“三塔山”即前次海滞留过的桑石山(今小洋山)要便捷得多,为何要顶风浪、冒危险,舍近求远,驶到小洋山停泊一月再东渡之地,以至于到曙峰山即今舟本岛?从这个角度讲,此“狼山”,也应是长江上之狼山,而不是东海外海上的浪岗山。
五、定海普陀诸岛与鉴真东渡关系之质疑
鉴真一行东渡,唐天宝二年(743年)十二月首次浮桴出海举帆东下,历尽长江狼沟浦破舟之苦和东海桑枝山即小洋山岛沉舟之险,在桑枝山即小洋山岛泥沙海滩上避难时,遇巡海官船,后又被明州太守派来的官船接到宁波阿育王寺暂住。而从嵊泗小洋山岛至宁波港或宁波附近沿海